水軍滲透維基百科致編輯團隊日益萎縮

　　維基百科號稱“每個人的百科全書”，網民查閱網站收錄的詞條解釋同時，可予以編輯和補充。網站創始人認為，唯有如此，才能確保內容客觀公正。

　　然而，隨著這個網站的影響力日益擴大，越來越多“水軍”混跡其中。他們是收了錢的有償寫手，假扮熱心讀者修改詞條，偷偷把客戶的廣告軟文塞進維基百科中。

　　【別有用心的編輯】

　　美國急診醫生詹姆士·海爾曼是維基百科最高產的醫學編輯之一。2013年1月，他注意到有讀者試圖編輯醫學詞條“椎體后凸成形術”，建議將其療效由“仍有爭議”修改為“經充分研究并記載”。海爾曼拒絕了這次修改請求。

　　在維基百科英文網站上，椎體后凸成形術和椎體成形術共享一個頁面，都是脊柱手術，旨在消除脊柱骨折帶來的病痛。這兩種手術原理相似：醫生將一個微小的球囊穿刺注入脊柱骨折處，然后去除球囊并注入骨水泥。

　　這兩種手術自20世紀90年代逐漸普及至今，仍無令人信服的研究證實有顯著療效。2009年發表的兩份學術報告顯示，這兩種手術的療效和服用安慰劑差不多。

　　報告發表后，澳大利亞即把后凸成形術和椎體成形術列為自費項目，醫保不予支付。當時在美國，每年至少有10萬患者接受這兩種手術，聯邦醫療保健項目2011年為此支付10億美元。至于接受此類手術的患者數目，美國沒有統計，但可以肯定沒有減少趨勢。

　　國際醫學組織科克倫國際協作組織也發表報告，認為此類手術的療效與安慰劑無異。這個獨立學術組織去年曾發表報告稱，知名抗流感藥物達菲的藥效可能被夸大。

　　也有專家力挺后凸成形術和椎體成形術。美國威斯康星醫學院放射醫學教授西恩·塔騰認為，如果自己母親患上脊柱壓縮性骨折，嘗試其他治療手段無效后，“想都不想就會對她施以手術”。

　　作為一名資深維基編輯，海爾曼更關心，究竟是誰想修改后凸成形術的療效？一番網絡搜索之后，海爾曼發現一個叫金·謝爾伯的用戶。提出修改詞條申請時，謝爾伯供職于梅特羅尼克公司。

　　這是一家醫療器材公司，銷售包括后凸成形術所用的各種器材，在2007年花費近40億美元并購了專門生產此類器材的公司。椎體成形術的器材則不在公司銷售清單之列。

　　對患者和醫生而言，兩種手術療效相當，都與服用安慰劑的效果無異。對于醫療器械供應商，卻是天壤之別。椎體成形術器材僅需幾百美元，而后凸成形術的器材要貴出幾千美元。

　　后來，海爾曼和謝爾伯又多次過招。謝爾伯不僅換個名字登錄維基百科，再次嘗試修改詞條，還在維基百科編輯專用的一個頁面上詆毀海爾曼。“他們（梅特羅尼克）擔心，聯邦醫療保健項目的人會讀到維基百科的這篇文章，”海爾曼說。

　　接到媒體采訪請求時，梅特羅尼克公司表示，不會評價員工的個人行為。如今，謝爾伯已不再供職這家公司。

　　【屢禁不止的水軍】

　　海爾曼的遭遇并非孤立個案。維基百科旗幟鮮明地反對有償編輯，但這種行為卻屢禁不止，近年來更是愈演愈烈。

　　2013年秋天，維基百科將一家名為“維基公關”的公司列入黑名單，禁止其使用網站。這家公司大規模雇用水軍，開設數百個賬號，在維基百科上散布有利自己客戶的虛假信息。

　　去年夏天，維基百科專門更新用戶條款，嚴禁有償編輯。此舉深受維基粉絲的歡迎，幾家大公關公司也表示會嚴守規則。然而，水軍卻從未消失。

　　就在兩個月前，維基百科發現，一家叫“陽光薩克斯”的公關公司一直為客戶偷偷編輯維基頁面，例如：在前超模娜奧米·坎貝爾詞條下，抹去業界對其近期饒舌專輯的負面評論等等。

　　苦于自己的公關部門不熟悉維基百科的編輯流程，一些大企業專門聘請精通此道的公關公司幫忙，在維基百科上注冊賬號修改內容。還有的網頁給出免費指南，教人如何回避“挑剔的”維基團隊，在網站上發布內容。

　　麥克·伍德是這方面的專家。“‘維基寫作’不同于任何其他寫作，”對客觀公正的追求永無止境，這位自由撰稿人說。

　　他曾經是維基百科的擁躉，7年前開始志愿編輯工作。最初的熱情消退之后，伍德考慮做自由撰稿人，以寫作為生。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不少廣告招聘水軍，專門修改維基百科上的內容。

　　2010年，伍德重返維基百科，定期對網站收錄詞條內容提出編輯申請。只不過，這一次他的編輯是有償勞動。“錢很好掙，”他說。他和看得見的人和公司打交道，在維基百科上每‘發表’一篇作品收費400美元到1000美元。

　　他的客戶既包括“世界五大銀行之一”，也有“總統內閣的無數成員”。如果收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或者福克斯新聞頻道的節目，每半小時就能看到他客戶的廣告。

　　伍德拒絕透露客戶名字，擔心這會砸了自己的飯碗。如今，為兜售生意，他開設了專門網站，還在同行活躍的網站Elance上注冊成為用戶。

　　【日益萎縮的團隊】

　　水軍入侵損毀維基百科的可信度，進一步削弱網站的編輯力量。

　　維基媒體基金會發言人凱瑟琳·馬希爾抱怨，這些暗藏商業利益的編輯請求加重了網站編輯的工作量。“為杜絕公關類型的編輯請求，他們每天花大量時間網上‘巡邏’，尤其是那些關于明星、個人和公司的詞條，”她說。

　　志愿編輯內部的氛圍也不同以往。入行七年，伍德切身體會到維基百科氛圍的轉變。以前，資深的維基編輯會耐心地幫助新手。“如今，如果是新來的編輯，只要一犯錯，就會被其他編輯踢出去。”

　　另一方面，一些優秀的編輯甚至改旗易幟，投入水軍之流。“我們有一些干得不錯的優秀編輯開始提供有償服務，畢竟這是謀生的體面手段，”海爾曼說。還有自稱在維基百科做到行政官級別的自由撰稿人在Elance上招攬生意。這個級別的編輯在維基百科擁有不少“特權”，目前只有大約600名用戶達到此級別。

　　在海爾曼建議之下，Elance曾刪除某些自由撰稿人的帖子，因為他們提供的服務完全違反維基的用戶協議。即使如此，市場對“合格”維基水軍的需求仍然很旺盛。因為，不少寫手仍以傳統公關軟文套路出牌，所寫內容直接被維基百科拒絕。

　　維基百科有數萬名志愿編輯，負責網站每個月的內容更新。隨著網站日益成長，維護其正常運轉的志愿編輯團隊卻逐漸萎縮。

　　海爾曼與人合著的一份報告顯示，2008年至2013年期間，專注醫療話題的維基編輯減少了四成。2012年的另一份報告顯示，由于資深編輯態度嚴苛，網站吸引的新用戶越來越少。另有研究顯示，由于更多網民以智能手機或平板電腦登錄維基百科，參與網站編輯的難度增大，進一步削弱維基編輯的力量。（袁原）(新華社特稿)

　　隨著互聯網普及，維基百科之類的百科網站成為答疑解惑的好幫手。數據顯示，涉及醫療問題，美國人更愛查閱維基百科，而不是更專業、規模更大的美國醫療健康服務網站WebMD。就連職業醫生似乎也離不開維基百科，有50％至70％的美國醫生將其當做可靠的信息源。

　　這不見得件好事情。盡管在網民中口碑不錯，但沒有高中老師會把維基百科當做可靠的索引。如今曝有“水軍”出沒，維基百科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問題的根源在于，絕對的客觀公立幾乎不存在。參與編輯維基百科的每個人，無論提供志愿還是有償服務，其實都帶著各自的判斷或偏見敲擊鍵盤、輸入詞條。每一位讀者也理應帶著存疑和評判的態度查詢維基百科。正如這個網站所倡導的，讓研究開始于維基百科，但切莫終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