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廷棟院士：油菜地里的守望者

　　每逢早春三月，華中農業大學的油菜試驗田里一片金黃的時候，中國工程院院士傅廷棟每天都會在油菜田里對油菜一株株地觀察、記錄，一呆就是一整天。

圖為傅廷棟在飼料油菜田放羊

　　從“小傅”、“老傅”到“傅老”，50余年來，傅廷棟像辛勤的蜜蜂一樣，遨游在油菜王國里，釀造科學的蜜汁。因為他相信：“搞農業的，沒有別的竅門，就是要多下田，不下田是發現不了問題的。”

　　追趕世界先進水平

　　1965年，新中國第一位油菜遺傳育種方向的研究生畢業，他就是傅廷棟。當時中國油菜平均每公頃產菜籽500千克左右，還不到先進國家平均產量的三分之一。剛留校任教的傅廷棟意識到，巨大的差距蘊藏著巨大的潛力。

　　要趕超世界先進水平, 該從何處入手呢？那時，作物雜種優勢利用已成為世界作物育種學的研究熱門，玉米、高粱、蔬菜等的雜種優勢利用已大面積應用，國內雜交水稻研究也正在起步。經過長時間的思考和分析，傅廷棟決定把油菜雜種優勢利用作為研究的主攻方向。

　　其實，世界各國的科學家也在探索油菜雜種優勢利用的途徑。上世紀60年代末，國外先后在油菜中發現了多種類型的細胞質雄性不育，但這些不育類型難以找到恢復系或者不育性不穩定，因而無法直接用于生產。

　　“要實現三系配套，必須尋找新的不育系。”傅廷棟決心繼續尋找新的雄性不育系。

　　1972年3月20日，在這個載入史冊的日子，傅廷棟一大清早就鉆進了油菜田，像往常一樣一個個小區、一個個單株地仔細尋找。當他走到種有“波里馬”品種的資源圃時，忽然眼前一亮，居然有一株油菜雌蕊正常，而六個花藥都呈萎縮狀態。他趕緊用手一捏花藥，沒有花粉。這正是他苦苦追尋的雄性不育變異株。

　　反復搜尋了幾遍，他總共找到了19株上述表型的植株。通過仔細研究，確認這是典型的自然突變雄性不育株。這個發現揭開了國際上“甘藍型油菜波里馬細胞質雄性不育(Pol CMS)研究”的序幕。

　　1991年，國際油菜研究理事會授予傅廷棟世界油菜科學界最高榮譽——“杰出科學家”獎章和證書，以表彰他“在發現波里馬雄性不育及發展國際雜交油菜方面作出的卓越貢獻”。

　　對良種的追求永無止境

　　Pol CMS的發現對世界油菜乃至十字花科蔬菜作物雜種優勢利用作出了重要貢獻。雜交油菜應用于生產的第一個10年（1985-1994年），只有中、加、澳、印等油菜主產國共審定了22個油菜三系雜交種，其中17個注明不育系來源的品種中，就有13個是利用Pol CMS育成的。

　　盡管目前國外主要應用蘿卜質雄性不育雜種和轉基因雄性不育雜種，但占中國總油菜面積70%的雜交種中，仍有60%左右是Pol CMS雜交種。此外，Pol CMS還被國內外學者轉育成青花菜不育系、小白菜不育系、紅菜薹不育系、大白菜不育系、菜心不育系等。

　　憑著熱愛農業的一腔熱忱和鍥而不舍的實干精神，傅廷棟換來了一個又一個豐碩的果實。1975年，他在國內率先育成甘藍型油菜自交不親和系及其雜種，雜種比常規品種增產20%；1981年，首次育成了甘藍型油菜自交不親和系的保持系和恢復系，實現了“三系化”制種，為甘藍型油菜自交不親系雜種的繁殖制種探索了新的途徑；隨后，他又帶領課題組育成華雜4號、華協1號、華油雜62等油菜優質雜交種15個，累積推廣面積近1億畝，其中，華雜4號是我國2001-2004連續四年推廣面積最大的油菜品種，華油雜62是目前我國推廣面積最大的幾個油菜品種之一。

　　1999年，傅廷棟又從芥菜型油菜中發現一個新的油菜細胞質雄性不育，命名為Hau CMS。Hau CMS有廣泛的應用前景，正被應用于十字花科作物育種實踐。

　　“在農業生產中，優良品種只是相對的，現在是好的品種，過幾年可能就會被淘汰，它遵循著‘否定之否定’的辯證規律，不斷地交替循環上升，永無止境，因而育種工作者只能不斷追求。”傅廷棟說。

　　前景遠大的飼料（綠肥）油菜

　　一頂舊草帽、一件藍大褂、一個灰挎包、一雙黑膠鞋，如今，年近八旬的傅廷棟仍然孜孜不倦地在田間地頭辛勤工作著。他始終認為，現在取得的成果與國家要求相比還很不夠。

　　最近，他在西北調研時發現，那里小麥7月份收獲，離嚴冬來臨之前還有2-3個月的秋閑時間，土地沒有植被覆蓋，水、風、沙蝕嚴重。親眼目睹了黃土高原農牧區飼料短缺、生態惡化的現象，他琢磨能否在油菜上想點辦法。

　　于是，傅廷棟深入西北農村，與甘肅省農業部門合作，進行“麥后復種飼料油菜”試驗。生長60-75天，畝產青飼料3000-5000公斤，相當于30-40畝中等草原年產草量，不但緩解秋冬青飼料不足的難題，而且使耕地增加2-3個月的綠色覆蓋，有重要的經濟、社會、生態效益。

　　經化驗，飼喂鮮油菜的牛奶蛋白質含量比對照提高0.3%，脂肪下降0.27%。農民非常高興，認為這為解決飼料、發展畜牧業找到了新門路，單就青飼料一項就可畝增收約200元，如果加上飼養效益，可達千元以上。

　　傅廷棟沒想到的是，飼料油菜還有耐鹽堿的特點。今年7月，新疆石河子大學的專家在別的作物很難生長的PH值高達10.2-11.2的全堿地，播種飼料油菜340多畝，9月專家測產平均畝產青飼料4800公斤。

　　“北方有秋閑地2000-3000萬畝，南方有冬閑地4000-5000萬畝，不與糧食爭地，發展飼料油菜1000萬畝是有可能的，相當于3-4億畝中等草原產草量。”傅廷棟對飼料油菜的發展前景充滿期待。

　　目前，傅廷棟和他的團隊研究、推廣的復種飼料（綠肥）油菜，已被農業部作為主推技術，在西北、東北和長江流域大面積示范、推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