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宣傳“封口”，因噎廢食否？

不久前，福建省某中學教師朱業上午在朋友圈里轉了一則“原來高考第一名是TA”，并留言勉勵學生向師兄學習。這在他看來本是一條再平常不過的帖子，因為“每年都是如此”，可是還沒到中午就被單位領導要求刪除。朱業有些不解，“雖然這些年總在說不宣傳狀元，但事實上并沒有這么嚴”。

然而，對狀元的宣傳也許真要“實錘”了。今年5月，教育部部長陳寶生在2018年全國普通高校招生考試安全工作電視電話會議上強調，各地嚴禁宣傳“高考狀元”“高考升學率”，一旦發現嚴肅處理。

6月27日，湖南省召集四所省示范性高中校長召開嚴禁高考炒作座談會，將“嚴禁宣傳炒作高考狀元、高考升學率”定為一項禁令、一項鐵的紀律和不可逾越的紅線。

如此嚴令，背后防的是什么？真有必要封殺狀元宣傳嗎？

初衷是為了防止搶生源

若要問起，在中國最渴望狀元的是誰？沒有狀元，最不淡定的是誰？

“除了清華、北大的招生人員，非中學的校領導莫屬。”國內某省會城市中學教師江巖告訴《中國科學報》記者。以往社會上更多關注的是，名校的狀元爭奪戰，實際上，這場戰爭早在中學階段就已打響。

“社會上吐槽兩句，你們學校怎么沒出狀元？別人沒覺得什么，但校領導非常緊張。”江巖說。

去年，她所在的省會城市沒有出狀元，今年，該市教育部門就著力抓尖子生。私立學校本校生源不好就從外省引進，甚至有中學把從山東回來的600多分尖子生放在該校考試。本市兩所最有名的中學，更是將周邊縣市的中考狀元吸納過來。“目的只有一個，出狀元。”

在江巖口中，校長們的焦慮并不難解。社會上形成了人人看狀元的風氣，宣傳狀元就是中學最好的廣告，能夠吸引其他優質生源“向我靠攏”。尤其是中國人對教育還有一個不正確的觀念——不重視家庭教育。出狀元的功勞多歸于教師、中學，中學出了一個狀元，能夠進入該校就讀，也仿佛沾了“仙氣”。

然而，這樣“吸血”似的招生，產生了怎樣的后遺癥？

江巖告訴記者，為了狀元而教，使得一些中學的教學重心發生偏移。“沒有出狀元的中學，哪怕教學再賣力，把差生教得再好，也不可能獲得高評價。尤其對于生源較弱、農村學校的教師而言，更是沒有相應的成就感。”

由于目標是培養狀元，一些中學對于其他學生的關注度就下降了，形成了“人人看狀元，不問教學質量；只看高分，不問過程”的趨勢，對于更多學生而言，是一種極大的傷害。

“現在嚴禁宣傳狀元，這種附加值就不會產生。”江巖說。因此，在不少憑良心教學的中學教師當中，對教育部此番的禁令還是很支持的。

有必要如此大刀闊斧嗎

禁止宣傳狀元，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但卻總是禁而不絕，這才使得朱業產生了“還在允許”的錯覺。

那么，有必要下如此大刀闊斧的禁令嗎？

清華大學教育學院教授李鋒亮告訴記者，雖然能夠理解教育部門的擔心，但宣傳狀元并不能因噎廢食，不能因為上述負面效果把正面宣傳也取消了。

在他看來，適度宣傳狀元有助于營造正能量輿論。其一，鼓勵整個社會尤其是貧困地區、貧困家庭努力向上通過知識改變命運。其二，有助于遏制“反智”“讀書無用論”“娛樂至死”等不良的社會思潮。

正如許多人所說，大學排名有負面效果，但大學排名依然沒有被禁止。“只要中國人還希望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社會對狀元的關注與追捧就不會停止，也不應該停止。”李鋒亮說。

實際上，古今中外狀元的誕生自帶熱點：古有金榜題名，狀元騎大馬戴紅花；而在英國，媒體記者也熱衷于報道當地高考狀元，據說還是借鑒了華人的經驗慢慢流行起來。對狀元的關注，成為人們心中一個自然的愿望。

“狀元宣傳關鍵在于如何定義炒作。”同濟大學發展規劃研究中心副研究員樊秀娣說，現在可能狀元也會參加一些培訓，如果培訓機構把智商的提高當作短期突擊行為帶來的成效來宣傳，通過簡單的猜題、培訓就能塑造，這樣違背科學性的宣傳應當禁止。當地政府給狀元金錢獎勵，甚至企業給狀元送房，這其實是對人才的定義有誤，只是考了第一名并不代表他將來就是人才，其背后宣傳的價值導向也值得考量。此外，拿著地方納稅人的錢贈予狀元，是否合法也值得商榷。

然而，對于何為炒作狀元，教育部并沒有明確的說法。事實上，在更嚴厲的“禁止宣傳狀元”命令頒布之后，也沒有再討論何為炒作的必要。

狀元宣傳不應搞神秘主義

“狀元宣傳不應該搞神秘主義。”樊秀娣說。不管將來發展如何，狀元起碼在這一階段比他人優秀。揭開狀元的神秘面紗后，其實反而告訴大家，真正的狀元要如何煉成。

比如，現在很多狀元不再是死讀書了，他們課后會參加志愿活動、科技小組，而不是參加培訓班，那么，家長聽說后就不會一股腦兒把自己的孩子送進培訓班。既然狀元沒有參加培訓班，自然也不會為培訓班代言。相反，不讓狀元作分享，培訓班機構反而會打著一些曾學習過其課程的狀元或莫名地編造一些人名作的旗號，做違背事實的宣傳。

“對狀元表示肯定、適度的羨慕是正常的。與其被捆綁，不如正面地、適度進行宣傳。”樊秀娣說。

李鋒亮表示，狀元宣傳可以宣傳他們如何努力學習，如何進行家校合作，對大學的期望和對學弟、學妹的建議。“對于狀元要給予家國情懷的熏陶，引導狀元去祖國最需要的專業進行學習，而不是扎堆在經管等熱門專業。”同時，要保護狀元的心理，不能讓他們曝光大名，產生負面效果。